給我自己:
之一
大學四年,好快就要劃下句點,也該是回頭檢視自己的時候了,四年來成長了多少?是否符合當初剛入學時所想?是否真的完成了些什麼?保育社一直是生活的重心之一,就從這裡,來看起吧。
跑保育社的念頭從高中就已在心中萌芽,當時因緣際會接觸荒野保護協會,對於成天只往返學校和家中,除了唸書還是唸書的我來說,像是打開了另一扇窗,義工們純粹為了理想付出的信念,不求一絲一毫的回報,更讓我深深被感動,心裡偷偷許下願望:希望有那麼一天,我也可以跟這樣的一群一人一起努力。後來,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裡,參加台大保育社辦的保育營,豐富且特殊的課程,模擬公聽會進行、議題辯論、夜間觀察,不斷刺激我們的思考和想像,那次的營隊裡,讓我第一次知道:原來,大學生就有能力騎腳踏車環島;原來,台灣不僅僅只有毒蛇;原來,一個營隊的內容可以這麼辦。於是,又偷偷立下另一個承諾,以後,我也要加入保育社,我也要找一群人,好好的實踐保育的理想。
之二
等進了大學,從新生入學手冊上看到「自然生態保育社」,不用多說,它當然是首選。抱著對社團的憧憬和期待,卻因為個性太過害羞,在圓廳418保育社社辦門口不斷徘徊,偷偷的望著裡面的一景一物,卻始終不敢踏進去。直到某一天中午,下定決心,鼓起勇氣步入社辦,熱鬧的氣氛充斥在小小的空間裡,可是因為陌生和不熟悉,自己只敢坐在一旁,默默的吃著便當……。
接著,藉由籌備大活動開始對社團有初步的認識,三個多月籌備期,透過緊鑼密鼓的接觸,陌生和不熟悉的感覺早已被拋之腦後,慢慢有了一群興趣相近的朋友,並找到一份在系上沒有的歸屬感,因此,大活動雖結束了,往社團的腳步卻不曾停下來。
默默的、默默的,對社團的認同越來越深。與朋友們的接觸,是炎炎夏日特有的點頭冰記憶,是相約騎腳踏車到中都卻被大雨淋回來的落湯雞模樣,是席地而坐、天南地北的聊天,是期末考週一同在社辦熬夜到天明的瘋狂……。撢去厚厚的灰,翻開一本又一本社團評鑑,那是社團的歷史,那是社團的過去,從手寫變成電腦打字,見證時代的變遷。坐在電腦前,常會點進社板的精華區,透過學長姐們留下的點滴,猜測最近幾年社團曾發生的、曾做過的事,以及對社團的想法。而無意間總是一再發現,原本以為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,或是已從學校畢業,幾乎沒機會見面的學長姊們,經由「保育社」三個字,隱隱一條無形的線,卻把彼此牽在一起。以下是大一學期將結束時,無心留下的三言兩語,現在回頭再看,卻可貴的記錄下當時心裡所想:
「唸書唸煩了
逛逛之前學長做的保育社網頁
點到之前的社刊"大地的心聲"
看著看著
看到一篇"合歡山之旅
文中提到他們過夜的地方在翠峰的停車場
這不就是三月中上合歡我們搭帳篷的地方嗎
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
同樣的場所
不同的時空
有著那麼一群氣習相同的人在此駐足
前人的足跡
我們的足跡
全部交疊在一起
這就是保育社吧
社團網頁的留言板上有著老骨頭學長的留言
說要請大家吃水餃
這位學長正是升大學那年暑假參加部落營的帶隊老師
是怎樣的巧合
是保育社長久以來累積的人脈吧
在生態相關領域中
經常會不經意的發現
咦
他或她不正是某某學長或學姊嗎
2006/06/11 相遇」
一年即將告一段落,自己,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了,知道辦展是怎麼一回事,同屆間的感情增加了,可是,保育社和自己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樣……除了出遊、週展、社課、植辨外,做為一個帶有理想性的社團,總覺得少了些什麼,是不是能做的更多一點?更像保育社一點?不過,青澀的小大一,什麼也不懂,什麼也不怕,抱著美好的理想和願景,總是相信著,未來必能揮灑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,社團在自己手中一定能變得更好。
之三
大二成了社團主力,一連串的迎新活動、社課、每週早晨固定的校園植辨,加上以小朋友為對象的生態營,填滿整個學期,咻一下到了期末,快的讓人有些措手不及。記取一年級時從學長姐身上學到的優劣,並從中取捨、去蕪存菁,學著該怎麼讓新生融入社團,怎麼生出營隊。在營隊裡身兼執祕和講師二職,分別得到不同的收穫,執祕和執行長關係最接近,負責將活動幹部的各種狀況往上傳達,因此,會對整個活動有較全面的了解;講師則負責將知識以生動的方式傳遞給來參加營隊的小朋友。由於從前沒有任何辦營隊的經驗,兩個職務令人忙得焦頭爛額,蠟燭兩頭燒,越近營期,林林總總的事情越多,身體的疲累已經不算什麼了,心裡壓力卻遠遠大於身體所感覺到的,總是聽他人說:「營隊雖然忙,卻會忙得很開心。」可是,自己很不開心!辦活動難道不能又累又開心嗎?這樣的結果真的符合初衷嗎?於是,開始思考,究竟為什麼會造成如此的結果? 透過溝通去了解同伴們的想法,試著去解決問題,逐漸明白,人和人之間不可能永遠和平共處,人可能因為無法理解的理由,個性上的差異,讓彼此出現裂痕,就如同營隊籌備期間的摩擦,一度在心裡響起出走的念頭,最後,有人留下,也有人永遠離開,儘管感到可惜和不捨,但,這就是人生的一部份吧!
過了一個寒假,再度回到學校,週展為本學期的重頭戲,從構思到呈現,一樣又花了將近一學期的時間。不過,這次撇開招慕小工不順利及小工活動參與度不高的問題,我們,籌備的很快樂!點進當初留在部落格裡的文字,仍能感受到那份喜悅:
「週展雖忙
從中 卻也獲得許多
大一來的情況不好
但是 真的真的很喜歡和你們一起畫大掛 貼字 割板子的感覺
原班人馬聽起來有些心酸
可是 這種共事的感覺 真的很棒!!!
2007/05/25」
那個活動是完美無缺,沒有任何問題的呢?或許,還得感謝小工們,拜他們之賜,讓同屆的伙伴們更緊密的結合,互相幫助,不僅如此,因為共同經歷過那些不如意,還生出一股革命情感呢!學習再學習,這一階段裡,我明白,身為一個組長,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分配工作給組員而已,傳承是社團裡不可或缺的一環,因此,得要適時的讓組員去嘗試、摸索,讓他們也能從中學習和發揮,但因為組員們毫無經驗,處理事情上可能會考慮不夠周詳,以致出錯,所以組長也該有承擔組員出錯再補救的能力和勇氣。好不容易到了開展期間,又遇到老問題,來看展的人並不踴躍,花費長時間的心力做準備,使用那麼多的資源,看展的人卻不多,那麼,真的有辦展的必要嗎?影響的人數有大於所耗費的資源和人力嗎?這個答案,對我來說,至今仍然打個問號……因為,影響力本來就很難衡量,永遠不會知道,任何一個無心的小舉動,到底給其他人帶來多大的影響,不過,到現在有一件事依然能鮮明的浮現在眼前,一位媽媽在看展的時候對我說:「你們這個展很好,小朋友很開心!」
之四
學期甫一開始,馬上又是一陣忙碌……,原以為大三生活,在社團只要扮演好領導、監督及顧問的角色,還能有餘力延伸觸角接觸不同的事物,沒想到,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。
卸下組長的位置,肩上扛的卻是更重的負擔,思考的事情更多了。
從決定社團未來的走向到該辦什麼樣的活動,那些曾有的美好願景又浮出腦中,只是,一旦考慮到現實面,能力問題、人手不足以及幹部的狀況,再多的想像,似乎都得做個折衷。於是,逐漸明白,為什麼小大一的我,當初在看社團時,覺得保育社好像沒有那麼「保育」社的原因,原來,一個現象的背後,有那麼多複雜的因素互相影響,類似的事件,其實也在身邊、這個社會中一再發生。站在外圍的人們,通常因為不了解實情,總是給予無情的批評:你們保育社做的真的符合保育嗎?你們都不會殺生嗎?這些批評,有的的確直指問題核心,常常覺得,就因為站到了團體裡,才會知道為什麼某些事不那麼進行的原因,但也因此,視線往往被模糊了,容易劃地自限,在此時,批評就顯得可貴,能讓我從另一個角度檢視現在的作法,可有時候,過多的批評,也會讓人降低熱情、缺乏動力。每當發生這種情況,就是磨練意志的好機會,總是對自己說:「妳要被打敗了嗎?妳對理想到底有多少的堅持呢?這將會決定妳能走得多遠。」
也是在這個階段,發現自己個性中的另一面─保守,擔心沒有新血可以延續社團,擔心社團傳承出問題,擔心這個,擔心那個,考慮的太多,反而像張網子,綁手綁腳。結果,對社團大方向,只選了個最安全的作法,將大部份的心力投注在「留下新生」的身上,辦出遊、辦聯誼性的小活動增加感情和向心力,到了學期末,甚至一整年下來,我發現,自己很不開心!曾經,有那麼多的想像,卻沒有實現,明明已經站在那麼高的位置,該是最有力量的時候了吧?學妹不只一次對我說:「我覺得妳已經做的很好了。」受到肯定,本該感到開心,但是,大概是最初的那個願望沒有實現的緣故吧,總是覺得少了什麼,總是想再多做點什麼,儘管不同學校狀況有所差異,不適合拿來類比,但還是悄悄地羨慕別的學校同性質社團做了好多,也總是慚愧,自己做的好少。
由於經常待在社團,因著各種緣份,交友的網絡延伸出去,和其他社團的互動增加了,甚至還在上下學期各辦了一次三社聯合及兩社聯合的活動呢!在開會、討論活動的過程中,深深體會到每個社團行事風格的差異,有的社在開會時會有正式的簽到單,有的社會有總召的職務(這在我們社團是從不曾出現的),有的社開會氣氛較嚴肅……透過互相合作,又幫我打開另一扇窗。「天線保寶」在溪頭的夜晚,當參與的學員們去休息後,活動幹部們圍著火鍋,搶食熱騰騰的食物,周圍的空氣是冷冽的,可是,我們的心很溫暖,有說有笑的大伙,像是認識很久很久的伙伴,但事實上,彼此也才相識半年,甚至短短兩三個月,因著辦活動生出的特殊情感,或許會因活動結束後,疏於聯絡而疏遠,但在那個當下的那一刻,總令人能再三回憶,它已經成為永遠和唯一。
之五
大四了,大學的最後一年,交接的晚上,我對自己這麼說:
「該是調整心情的時候了
從幹部的位置上退下來
好處是可以讓自己在社團的動機更單純
此時此刻 只是想 只是喜歡
試著去體會 這種不太一樣的感覺……
2008/06/01」
身為一個社團的卸任幹部,大四的身份令人感到矛盾,過去三年不斷摸索,好不容易累積出的經驗,使得自己急於將其讓學弟妹們了解,畢竟,他們可以不用重蹈覆轍,矛盾的是,擔心講的太多,干涉太多,反而妨礙學弟妹們自主思考的空間,侷限住發展的可能性,心裡的情緒就像翹翹板般,一會兒左,一會兒右,上上下下,而這中間該如何取得一個平衡點,卻沒人可以告訴自己。就像到了社辦,看到學弟妹們辦活動的情況,腦裡的想法常忍不住就要脫口而出,心裡明白,並不是因為他們不好,只是相較來說,自己多了一點經驗,加上局外人的角色,會比在活動中的他們更容易發現問題,同時,又怕如果一直點出問題,會使他們不再思考,而產生依賴。最後,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我,選擇的是少到社辦,或許,最好的辦法,就是「眼不見為淨」吧。
一直到四下,很多事都變了。
人本的課程讓我知道「溝通」的重要性,從前的我,不太習慣對他人講出心裡的想法,也不太會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。因此,開始嘗試,幾次開口下來,不僅知道對方的想法,還明顯的感覺到,彼此的距離都更近了些,原本不敢說出的事,現在似乎也沒什麼禁忌了。回頭想想從前,就突然覺得,好像也沒那麼多事好隱藏,困擾經由拿出來互相討論,聽聽不同意見,可以避免陷在自己的小圈圈裡,我想,人真的有侷限性,經常會跳脫不出眼前所見到的小世界,但藉由談天說地,可以幫自己的小圈圈找到出口,坦白一點,負擔也跟著少了些,明顯感到進步是件值得開心的事。不過,也讓我回想到大三那年,當時,真的太少傾聽了,或許就是因為這樣,才讓我一直覺得,彼此不若同屆間那麼可以暢所欲言,而有些隔閡吧。
慢慢地,我也找到施力點。沒有幹部的責任,也不會有招生的壓力,什麼都不用擔心(這些,都該是讓現任幹部煩惱的事),是實現當初來到保育社的理想的時候了。於是,在社上進行拒用免洗杯大賽、舉辦環境議題記錄片放映和演講、參加自然日記,我發現,我很開心,四年下來,來社上的初衷,想要做的事情,在畢業前,終於完成了!雖然都是小事,但是,至少做了,而且,也真的看到某些人的改變,能把自己的理念,宣傳給別人知道,並且有人願意跟隨,真的很棒!
之六
回頭看看這四年,喜怒哀樂,五味雜陳。曾經問過自己:「要是再有一次選擇,會不會來保育社?」也曾有人問過:「如果再有一次機會,會當社長嗎?」當時接社長,是整個情勢的關係,很自然而然的就接下去了,倒也不是說接的不情願,只是,現在若又回到一樣的情況,我想,這個答案,還是肯定的。而第一個疑問,是自己一再問自己的,大三剛結束到大四時,它是個問號,來社團有學到東西,但也有不好的經驗,加總起來,真的不知該怎麼下決定。直到大四下,接觸的事情更多,看的視野更廣,開始很慶幸有一段這樣的過去,幫助自己在看待事情時,能更深入一點,甚至連看個樂團成長過程的記錄片,我都能發現在團體裡,共同會遇到的問題和困難。社團,提供一個揮灑的空間,畫出來的圖案是黑白還是彩色,則取決於每一個人,但至少,有個舞台可以發揮,就已經是件很棒的事情了!
過去的不會再回來,如同時間流逝一般,就算伸長雙手,還是無法抓住任何東西,那麼,把握住當下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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